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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三部曲02

九久小说网 2024-01-06 21:10 出处:网络 作者:Bubkes编辑:@春色满园
空间三部曲 02 “在某种意义上吧,”狄凡看了一眼房门,把椅子往兰塞姆跟前拖了拖,用一种更加推心置腹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他可是有真本事的。这话只在你我之间说说,我给他手头的几项实验投了点钱。都是挺正
空间三部曲 02
“在某种意义上吧,”狄凡看了一眼房门,把椅子往兰塞姆跟前拖了拖,用一种更加推心置腹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他可是有真本事的。这话只在你我之间说说,我给他手头的几项实验投了点钱。都是挺正当的玩意儿——进步、博爱,等等,但是也有产业的一面。”
就在狄凡说话的时候,兰塞姆的感觉出现了异样。起初,他只是觉得狄凡的话听上去莫名其妙。狄凡似乎是说他在工业生产方面没有问题,但是在伦敦一直找不到一项适合他的实验。接着,兰塞姆发现狄凡不仅语焉不详,而且他的话也听不清了,这不奇怪,因为他现在离得那么远——大概有一英里,可是看上去又那么清晰,就好像透过望远镜的另一端看到的东西。狄凡就隔着这么遥远而清晰的距离,坐在他那张小小的椅子里,凝视着兰塞姆,脸上带着一种新的神情。他的目光变得令人惶惑。兰塞姆想在椅子里挪动一下,却发现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觉得非常舒服,但似乎他的胳膊和双腿都被绑在了椅子上,脑袋被一把老虎钳夹住——一把包着漂亮的垫布、却无法撼动的老虎钳。他并不感到害怕,但知道应该感到害怕,并且很快就会感到害怕。然后,很慢很慢地,屋子从他的视线中逐渐隐去。
兰塞姆一直不能肯定,下面的事情跟本书里记载的事件是有关联的呢,抑或只是一个靠不住的梦境。他模模糊糊地记得,他和韦斯顿、狄凡都站在一座四面围墙的小花园里。花园里很明亮,阳光灿烂,但是越过围墙顶部,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们试图翻过围墙,韦斯顿叫他们托他一把。兰塞姆不停地劝他不要翻过围墙,因为外面太黑了,但是韦斯顿执意不听,于是他们三个人都开始翻墙。兰塞姆落在最后。他骑跨在围墙顶上,用大衣垫在身下,因为墙顶有碎玻璃碴。另外两个人已经落在了墙外的黑暗中,可是没等他跳下去,墙上的一扇门——之前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一扇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一些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人走进花园,把韦斯顿和狄凡又拖了回来。怪人把他们扔在花园里,自己返身回到外面的黑暗中,并且锁上了门。兰塞姆发现他没有办法从墙上下来。他只好坐在那里,并不害怕,但感觉很不舒服,因为他的右腿放在外面,一片漆黑,而左腿放在里面,一片光明。“如果我的腿再黑一些,就要消失了。”他说。然后,他低头望望暗处,问道,“你们是谁?”那些怪人肯定还在那儿,只听他们一条声儿地回答,“呼——呼——呼?”就像猫头鹰一样。
他慢慢地发现,他的腿并不是黑,只是发冷发僵,因为他一直把另一条腿压在它上面,而且他坐在一间亮灯的房间里的一张扶手椅上。有人在他旁边说话,他发现这场对话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他头脑清楚了。他意识到自己被人下药或催眠,甚至两者兼而有之,他感到身体的知觉正在恢复,但仍然十分虚弱。他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对此已经有点厌倦了,韦斯顿,”狄凡在说话,“特别是拿来冒险的是我的钱。我告诉你,他不会比那个男孩差,在某些方面还会更好。只是,他很快就会醒过来,我们必须立刻把他弄上去。我们早在一个小时前就该这么做了。”
“那个男孩挺理想的,”韦斯顿生气地说,“不能为人类服务,只会传播愚昧。像他这种男孩,文明社会应该主动把他交给国家实验室去用做实验。”
“那当然。可是在英格兰,他这种男孩是伦敦警方理所当然会感兴趣的物件。而另一方面,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好几个月都不会有人惦记,即使到了那时候,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失蹤的时候人在哪里。他独来独往。没留地址。没有亲人。最后一点,他是自愿干预这件事的。”
“唉,坦白地说,我不喜欢这样。他毕竟是个人。那男孩实际上是个——是个标本。不过,他只是一个人,或许还是一个十足的废物。我们自己的生命也在冒险呢。为了伟大的事业——”
“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再来那套老生常谈了。我们没时间了。”
“我敢说,”韦斯顿回答,“如果他知道原委,自己也会同意的。”
“你搬脚,我搬头。”狄凡说。
“如果你真的认为他快要醒过来了,”韦斯顿说,“最好再给他服一剂药。我们要等太阳出来才能开始。让他在那里面挣扎三个多小时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最好在我们进行实验的时候再醒过来。”
“言之有理。你看着他,我跑到楼上去拿药。”
狄凡离开了房间。兰塞姆眼睛半睁半闭地看到韦斯顿站在他身旁。他没有办法预知,如果自己突然发力,身体是否会有反应,反应有多敏捷,但他一眼就看出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几乎没等狄凡关上房门,他就奋力窜起,扑向韦斯顿的双脚。科学家往前一栽,倒在椅子上,兰塞姆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甩掉,站起身,沖出房门,跑进大厅。他身体很虚弱,刚进大厅就摔倒了,可是恐惧紧追着他,几秒钟内,他就找到了大厅的门,焦急万分地对付那些插销。大厅很黑,他的手指在颤抖,这些都对他不利。没等他拔开一个插销,身后没铺地毯的地板上就响起了穿靴子的脚步声。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和膝盖。他踢蹬着,扭动着,浑身是汗,扯足了嗓子大吼大叫,隐约希望能有人来救他,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蛮力,拖延着挣扎的时间。谢天谢地,门终于开了,夜晚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看见了令人欣慰的星星,甚至看见他自己的行李放在门廊上。接着,他脑袋上挨了重重一击。他失去了意识,他知道的最后一件事,是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拖回到黑暗的过道,以及房门关上的声音。
兰塞姆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间黑屋子的床上。他头痛欲裂,而且全身乏力,因此,他起初没有试图起身或打量周围的环境。他抬手按住额头,发现自己在大量出汗,他这才注意到房间(如果真是一个房间的话)很热。他挥手去撩床单,碰到了床右边的一面墙:墙不是一般的热,而是热得发烫。他用左手在空空如也的床左边挥动几下,注意到空气还比较凉爽——显然热量是从墙内散发出来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左眼上受了伤。这使他想起了跟韦斯顿和狄凡的搏斗,他立刻得出结论:他们肯定把他关在了锅炉房后面的一座附属建筑里。这时,他抬眼一望,看见了房间里昏暗的光源,刚才他没有意识到,他正是依靠这点亮光才看见了自己双手的动作。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个类似天窗的东西——露出一方布满星星的夜空。兰塞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霜寒凛冽的夜晚。星星们带着某种无法忍受的痛苦或喜悦,不计其数地、杂乱地聚在一起,像梦境一般清澈明亮,在纯黑色的夜空放射光芒。星星抓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使他感到不安,感到兴奋,他忍不住坐了起来。与此同时,星星又加剧了他的头痛,使他想起有人给他下了毒药。他说服自己相信,他们给他的那种药物对瞳仁造成了某种伤害,所以天空才看上去那么完满和灿烂。随即,天窗一角突然出现一道银光,就像一轮惨白而微弱的朝日,又吸引他抬起了目光。几分钟后,一轮饱满的圆月渐渐挤入他的视野。兰塞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月亮——这么白,这么大,这么耀眼。“就像外面草地上的一个大足球,”他想,紧接着他又想,“不——比那还要大。”到这时候,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自己的眼睛出了严重的故障:月亮不可能像他眼前看的东西这么大。
此时,巨型月亮——如果这是月亮的话——已经照亮了他周围的环境,就像白天一样清晰。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房间。地面很小,床和床头柜就佔据了整个宽度,天花板看上去差不多有地面的两倍宽,墙壁往外倾斜,所以,兰塞姆感觉自己躺在一辆又深又窄的独轮车底部。这使他更加坚信他的视力受到了暂时或永久的破坏。不过在其他方面,他恢复得很快,甚至开始感到心脏出奇地轻快,还有一种令他感到快慰的亢奋。房间里仍然热得难受,他脱掉外衣,只剩衬衫和裤子,然后起床打探情况。起床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更使他对毒药的副作用担忧不已。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刻意发力,却从床上一跃而起,力道巨大,脑袋重重地撞在天窗上,又弹回来,在地板上跌作一团。他现在到了另一面墙边——根据他先前的侦查,这面墙应该像独轮车的车壁一样倾斜向上。然而不是这样。他摸了摸,又看了看,没错,墙跟地面呈直角。他重新站起身,这次就比较小心了。他感到身体异常轻鬆,他必须努力让双脚留在地面上。他第一次闪过这样的念头,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变成了幽灵。他浑身颤抖,可是他的许多思维习惯不允许他考虑这种可能性。于是他仔细观察他的囚室。结果毫无疑问:所有的墙壁看上去都向外倾斜,使得天花板的面积比地板宽敞,可是当你站在每一面墙边时,却发现墙面是完全垂直的——不仅看上去如此,当你蹲下身,用手指检查地面和墙之间的夹角时,也是这样。这种检查还揭示了另外两个奇怪的事实。房间的墙壁和地面都是金属的,而且处于持续而微弱的震颤中——一种无声的震颤,十分奇异,好像不是机械,而是具有生命一般。如果说震颤是无声的,那么周围的声音可真不少——一系列断断续续的音乐短板和打击乐器,似乎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就好像他所置身的这个金属房间正受到许多小飞弹的袭击,叮叮噹当不绝于耳。兰塞姆此时已经非常害怕——不是男人在战争中感受到的那种常见的恐惧,而是一种亢奋跳动、令人头晕的恐惧,跟普通的兴奋很难区别。他似乎悬在情绪的分水岭上,随时都会坠入极度的恐惧,或变为极度的狂喜。他现在知道他不是在潜水艇里,金属的这种极微弱颤动也不像是任何带轮子的车辆。于是他猜想是轮船,或某种飞船……可是,他的所有感觉都很异样,是这些推断所无法解释的。迷惑中,他又在床上坐下,望着那一轮奇异的月亮。
飞船,某种飞行机器……然而,为什么月亮看上去这样大呢?比他最初想的还要大。月亮不可能有这么大。他这才意识到他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这点,但在恐惧中故意不去理会。与此同时,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使他顿时屏住了呼吸——那天夜里不可能有满月。他清楚地记得,他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离开纳德比的。就算有一道细芽儿般的新月逃过了他的注意,也不可能几小时之内就变得这么大。它不可能变成这样——变成这个巨大的圆盘,比他一开始拿来比较的足球要大得多,甚至比孩子玩的滚木环还要大,几乎占满了半个天空。还有,“月亮老人”呢?那张俯瞰人类祖祖辈辈的熟悉的面孔呢?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月亮。他觉得头皮发麻。
这时,他听见开门的声音,转头望去。他身后出现一片长方形的耀眼亮光,随着房门关上,亮光消失,进来一个魁梧粗壮的裸体男人,兰塞姆认出是韦斯顿。兰塞姆没有指责他,也没有要求解释,甚至连想也没有想,因为那个怪物般的圆盘挂在头顶,使他顾不上这些。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抵挡那深不可测的绝望,此刻看到一个同类,他终于有了一个伴儿,于是他顿时感到欣慰。他说话时,发现自己在哽咽。
“韦斯顿!韦斯顿!”他喘着气说,“这是什么?这不是月亮,月亮没有这么大。不可能是,对不对?”
“对,”韦斯顿回答,“这是地球。”
兰塞姆双腿一软,过了好几分钟之后才发现自己肯定是瘫倒在了床上。他的意识一片空白,内心只有恐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恐惧的是什么:就是恐惧本身,一种不可名状、深不可测的惊惧和疑虑,佔据了他的整个思想。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儘管他巴不得能够这样。他对于任何变化都求之不得——死亡、睡眠,或者,最理想的,突然苏醒,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什么变化也没有。相反,他恢复了社会人那种终身不变的自控能力,那些半是虚伪的美德,或半是美德的虚伪,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用一种不带一丝颤抖、不让他丢脸的声音,回答韦斯顿。
“你说的是真的?”他问。
“当然。”
“那我们在什么地方?”
“在地球之外八万五千英里的地方。”
“你是说我们在——外太空。”兰塞姆吃力地吐出这个词,就像一个胆战心惊的孩子谈到鬼魂,或一个胆战心惊的男人谈到癌症一样。
韦斯顿点点头。
“为什么?”兰塞姆说。“你们凭什么绑架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韦斯顿一开始似乎不想回答,随后,似乎仔细考虑了一下,在兰塞姆的床上坐下来,说了下麵这番话:
“我想,乾脆一下子把这些问题都给你解答了,省得你在接下来的这个月里一刻不停地拿它们来缠着我们。至于我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猜你指的是这艘太空飞船是怎么运作的——这个问题你问了也是白搭。你肯定不会弄懂,除非你是现在活着的四五位元真正的物理学家之一。而如果你有可能弄懂,那我肯定不会告诉你。如果你愿意重複那些毫无意义的话——实际上这就是那些不懂科学的人请教问题时想得到的——你可以说,我们是利用了太阳射线的那些鲜为人知的性能。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我们要去马拉坎德拉……”
“你是说一颗叫马拉坎德拉的星球吗?”
“你恐怕很难设想我们是要离开太阳系。马拉坎德拉没有那么远:大约二十八天就能到了。”
“根本没有一颗行星叫马拉坎德拉。”兰塞姆质疑道。
“我说的是它真正的名字,而不是地球上的天文学家们发明的名字。”韦斯顿说。
“但这显然是无稽之谈,”兰塞姆说,“你怎么会发现它的所谓的真正名字呢?”
“从星球的居民那里。”
兰塞姆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曾经到过这个星球,到过这颗行星?”
“不错。”
“你别指望我相信这样的事,”兰塞姆说,“扯淡,这可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为什么从来没人听说过?为什么所有的报纸上都没登过?”
“因为我们不是十足的傻瓜。”韦斯顿口气生硬地说。
沉默了一阵后,兰塞姆又说话了。“那么,在我们的术语里,这是哪颗行星呢?”他问。
“我再说最后一遍,”韦斯顿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等我们到了那儿,如果你知道怎么弄个水落石出,欢迎你这么做。我认为我们用不着太担心你的科学成就。现在,你没有理由知道。”
“你说这个星球上有生物居住?”兰塞姆说。
韦斯顿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下,点了点头。兰塞姆内心产生的不安,迅速变成了一种愤怒,刚才在这么多彼此冲突的複杂情绪中,他几乎把愤怒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有这些事儿跟我有什么关係?”他勃然大怒,“你们袭击我,给我下了药,现在又把我当个犯人一样,关在这可恶的东西里。我怎么得罪你们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的回答是,请问你凭什么像小偷一样溜进我的后院?如果你当初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话,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我承认,我们侵犯了你的权益。我只能这样替自己辩护,小的权益必须让位给大的事业。据我们所知,我们做的事情,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恐怕也是宇宙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我们已经学会越过我们人类赖以开始的细屑琐事;无限的概念被放到了人类的手中,而无限或许就意味着永恆。你的思想不能这么狭隘,只想着个人的权益和生命,即使是一百万个人,跟这个相比,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我碰巧不能苟同,”兰塞姆说,“我对这类事情一向不能苟同,包括活体解剖。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在这个——在马拉坎德拉上,我究竟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
“这我可不知道,”韦斯顿说,“这不是我们的主意。我们只是在执行命令。”
“谁的命令?”
又是停顿。“好了,”韦斯顿最后说道,“继续这种盘问实在毫无意义。你不断追问一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有的是我不知道答案,有的是你根本不会弄懂答案。如果你在旅途中能够听天由命,不再给你自己和我们找麻烦,一切就会愉快得多。如果你的人生观不是这样狭隘得难以忍受,这样过于利己,事情就容易了。我本来以为,对于我们要求你担当的角色,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兴奋不已,哪怕一只毛毛虫,如果它能理解的话,也会踊跃地自我献身。当然啦,我指的是牺牲时间和自由,还有一点点冒险。请别误解了我的意思。”
“好吧,”兰塞姆说,“牌都抓在你们手里,我只能随遇而安了。我认为你的人生观近乎疯狂。据我推测,你那些关于无限和永恆的胡话,意味着你认为自己此时此地有资格做任何事——绝对是任何事——仅仅是因为或许有某种生物,或人类的另一支后裔,在宇宙的某个地方多爬行了几个世纪。”
“不错——任何事情,”科学家坚决地说,“而且,所有受过教育的人——我不把文学、历史之类的垃圾算做教育——完全跟我站在一边。我很高兴你提出了这个问题,我建议你记住我的回答。现在,如果你愿意跟我到另一个房间去,我们可以共用早餐。你起床的时候千万当心:在这里你的体重跟你在地球上的体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兰塞姆起身,对方打开了房门。房间里立刻充盈着耀眼的金光,使他身后浅白色的地球反照一下子黯然逊色。
“过会儿我给你一副墨镜。”韦斯顿说着,领他走进放射金光的那个房间。在兰塞姆看来,韦斯顿走向门口的时候像在上山,过了门口便突然下坡,消失不见了。他跟了过去——始终小心翼翼——他有一种奇怪的印象,好像是在一道悬崖的边缘行走:对面那个新的房间似乎建在悬崖侧面,所以对面的墙壁跟他正要离开的那个房间的地面看上去几乎在一个平面上。然而,当他大着胆子迈步向前时,却发现地面仍然是齐平的,他刚走进第二个房间,那些墙壁突然就正了过来,圆形天花板好端端的悬在头顶。他回头望去,发现原来那间卧室变得倾斜了——天花板变成了墙,而一面墙变成了天花板。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韦斯顿循着他的视线,说道,“飞船大致是个球形,现在我们离开了地球的引力场,‘下’的意思——以及感觉——就是这个小小金属圆球中心的方向。当然啦,我们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飞船就依此而建。飞船的核心是个中空的圆球——我们把物资储存在里面——圆球表面就是我们赖以行走的地面。一个个房间建在圆球周围,房间的墙壁支撑着外球,在我们看来,这个外球就是房顶。飞船中心永远是‘下’,你脚下那块地面永远感觉是平坦或平面的,你背靠的那面墙壁永远感觉是垂直的。另一方面,因为球体实在太小,你总是能看到它的边缘之外——就像一只跳蚤面对地平线——于是你看到了位于不同平面的另一个房间的地面和墙壁。当然啦,其实在地球上也是一样,只是我们太渺小了,看不到这一点。”
做完这番解释,他开始以他严谨刻板、缺乏热情的方式,安排和照料这位客人或曰犯人。兰塞姆听从他的建议,脱掉了所有的衣服,围上一条小小的、其重无比的金属腰带,最大可能地减轻无法控制的身体失重感。他还戴上了墨镜,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坐在了韦斯顿对面,面前的小桌上摆着早餐,有罐头肉、饼乾、黄油和咖啡。他又饑又渴,立刻朝食物发起进攻。
但是,所有这些行为他都是机械地完成的。脱衣服、吃喝,几乎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对于飞船上第一顿早餐的记忆,就是极度的光与热。两者的强度如果放在地球上,肯定令人难以忍受,但它们同时又都具有一种新的特质。光,跟他见过的同样强度的光相比,颜色要浅一些,不是纯白色,而是能够想像到的最浅最浅的金色,像泛光灯一样投下轮廓鲜明的影子。热,完全没有湿度,感觉像一位巨大的按摩师一样,抚摸和揉捏着皮肤,产生的效果不是昏昏欲睡,而是格外轻盈敏捷。他的头痛消失了:感觉清醒、勇敢和心胸开阔,这是他在地球上很少有的感受。他鼓起勇气,慢慢抬起眼睛,注视天窗。钢制的遮光板挡住了玻璃,只留下一道裂缝,裂缝上也罩着某种厚重的深色材料,但仍然耀眼得无法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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